〈三〉
「你……你這傢伙根本就是在玩弄我們!」右首男子衝上前,猶驚魂未定。
同樣以匕首為武器,仔細一看卻可發現刀刃呈現鋸齒狀,一部份卻同因殘忍殺戮而被鮮血噬蝕。男子的髮色是深灰,根據佛洛依德族文獻記載,眼瞳與髮色越淡,代表離王族血統越遠。由此推測,他的階級約比前者要低上一點。不過,這準則使用在克洛迪雅身上,那一雙棕褐眸子倒是寫下了這其中的特例。
男子這一聲怒吼,將大夥兒從詫異之中喚回。
瑟蒂愣了半晌,崇拜與羨慕之情一掃而盡,「換、換我?」
「妳沒問題的啦,米蘭!別忘了妳還有芬琦呢!」卡洛菈揚起笑容,手重重地落在瑟蒂背上。
「唉呦,我知道啦,可是……」
「艾笛?」
亞希達的叫喚聲引起眾人目光,放眼望去,竟見艾笛直往灰髮男子走,一雙眼直勾勾地揪住男子身形。
「你們……都殺了很多人吧?為什麼呢?他們做錯了什麼嗎?」男孩面無表情,不顧敵人就在身前,彎身拾起地上遺留的匕首,輕輕觸碰一個個代表著死亡的缺口。一不小心,刀刃劃破纖指,一顆顆血珠興奮地跳了出來。他的眉頭卻皺也沒皺。
「因、因為他們該死!」男子嘶叫。
見對手是名年幼的祭司,他當下放心不少。他緩慢移動腳步,繞著艾笛轉,然而艾笛只是神情黯淡地凝視著手中匕首,絲毫沒有準備施法或者持弓的打算,令人好不擔心!
這下,男子心一橫,倏地綻開笑容,眼底的恐懼轉為嗜血的慾望。
「闇‧擊!」以基礎的魔攻為守禦,男子略保實力地衝向艾笛,以防突發變數時尚能及時應變。
艾笛垂首不動。
「希爾達,快閃啊!」
艾笛仍舊文風不動。
「不要啊!」這應該是女孩子的尖叫吧。而尖叫的時候,女孩該是別過頭去,或者埋首於身際男孩胸膛吧——帶點唯美的畫面在這裡爆裂開來,一片殷紅脹滿視線。
事實上,誰也沒轉開目光。
攻擊在艾笛左臂劃出一道深長傷口,頓時間鮮血激射,染上象徵純潔高尚的淺藍祭司服,半邊轉紅;他的手不自然地晃了晃,像是失去力量,看來手筋是被挑斷了。他卻一反往常的柔弱,不皺眉也不喊疼,維持著原來的動作,恍若死亡般未曾移動。
反倒是卡洛菈和瑟蒂頻頻尖聲大叫,灰髮男子亦停下腳步趑趄不前,恐懼重回。
「你……殺了多少人?你曾經虔誠祈禱,祝福逝去的生命嗎?你曾經記得他們的名字,告訴他的親人他犯下了何種錯誤,而必須以死償還嗎?不……不對,再多的錯誤只要肯改過,神都會原諒的!你曾經留給他們改過的機會嗎?」說著這話時,艾笛依然低頭。
「呵呵呵,誰管得了我!」男子狂吼,渾身戰慄。
「是人都沒有資格任意奪取他人的性命。而你從來不曾憐憫,從來不曾祝福,從來不曾祈禱,這樣的你從來就沒有資格介入別人的生命,這是神所無法原諒的!」艾笛的身子顫了顫,下顎微微上揚,「太陽神是這樣說的:祂為溫柔的月神執行刑罰。祂說:如果事情走到了這地步,我們神職人員無法挽回什麼的時候,只有一個作法足以平慰生者及死者的心靈,那就是——使你死去。」
「別開玩笑了,就憑你?」男子又連續出招,卻不敢再拉近與艾笛的距離。
艾笛則任由傷勢加重,默然盯視腳尖,持匕首的手早已垂於身側。
「艾笛!」亞希達忍不住,就要衝上前。
「不能去,那是他的戰鬥。」克洛迪雅制止亞希達,卻不敢看他。
「這樣下去,即使不顧痛楚,也會失血而死啊!」少年怒道。
當此之時,艾笛彷彿氣力頓失,匕首落下發出「匡啷」聲響,消瘦身形開始劇烈顫抖。這時候的他早已渾身浴血,沒有一處看得出原來色彩。
「艾笛——」亞希達承受著發自右手腕上契約印記傳來的陣陣痛楚,無可忍,狠狠甩開克洛迪雅,就要上前。
艾笛在這時轉頭!目光揚起,冰晶水漾的藍眸中心,不知何時也染上鮮紅……
「血、血晶瞳!是狂!」
本以為勝券在握的灰髮男子聽見瑟蒂失控的尖叫時,遲疑了;艾笛試圖轉過身正眼注視男子,可是失血過多所帶來的無力感讓他膝蓋一軟,險些坐倒。
「哈哈哈,什麼狂戰士嘛!不過如此啊!」
男孩凝視自己染血形骸,眼中猛然閃過一絲恐懼,像是這時才意識到空氣中斥流著滿滿血味,而自己業已被傷得體無完膚。艾笛隨後抬起頭,望進男子深灰眸子,笑了。帶點傲慢與狂妄。轉了轉右肩,再甩甩左臂……
「什麼……怎、怎麼可能……」灰髮男子這時候萌生了想逃的心理,卻怎麼也動彈不得。他以為,是被下了魔力封鎖咒,事實上,卻是恐懼與害怕於他心底扎根。
艾笛那不知道何時治癒的左手,此時集結起淡淡白光,身上傷口在血痕的掩飾下仍可見其正迅速結痂、脫落,恢復完好如初的肌膚。與身高不協調的藍晶色長弓拿持在手,弓弦拉滿,卻沒搭上箭羽。
「你燒壞腦子了嗎?那是幻覺!」男子自我安慰地扯著笑、問自己,接著身形忽拔,向前衝出,淬藍匕首激射而出,手腕輕抖,細針密如綿綿春雨,很快將艾笛籠罩。
暗器與毒,是不被允許的小手段——夏爾黑色身形微動,逼近男子身後。
「夏爾,回來!」克洛迪雅的移動如片羽飄揚,腳步輕盈,隨夏爾上前又退後。
眼見原本什麼也沒有弓弦彈至原長又欲拉長時,散射出強烈白光,攻擊於白光中消弭,毒針叮噹落地;男子不住瞇起眼,以手遮擋,卻驚恐地發現白光中掩藏著無數黑影,正朝自己迅速逼近。
是如網般密布的冰之箭雨,也是如同牢籠般企圖掠奪他人自由的柵子。
一霎時,連眼都還不及眨、思緒來不及運轉,男子淒厲的慘叫便劃破天際,暗沉的天彷彿因此轉起漩渦,飛鳥走獸慌亂奔竄,聞聲者皆不寒而慄——數不盡的冰柱穿過黑衣人,插入土地,部份鮮血噴灑,部份沿著象徵純潔的白色冰箭流向地面,男子翻著白眼,嘴角冒著血泡,身體扭曲成詭異的姿勢、像沒有生命的魁儡,僅依靠一根根冰柵,懸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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