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折 | Chapt.11 狄諾伊(1)


  妳口中的城市,我們所不能理解的角落……

〈一〉



劃破寧靜早晨的,是艾笛哭叫著亞希達不見了的聲音。
「那麼大塊頭一個,怎麼可能不見!」雷諾誇張神情惹人發笑。
「就是說啊,怎麼可能嘛!」卡洛菈用力拍拍艾笛的背,不料後者「哇啊」一聲又哭了出來,頓時令她手足無措。
「一大早的,吵死了。」克洛迪雅不知何時冒了出來,一身勁裝、斗篷披掛在臂彎,冷冷地瞪著雷諾,皺眉表示她的不滿。「快吃飽,東西整理整理,該出發了。」
雷那傑士似懂一二地瞟向克洛迪雅,當下認定克洛迪雅是知道些什麼的。
「但、但亞希達怎麼辦?」瑟蒂倒是對艾笛說的話深信不疑。
「在的話早出來了吧。像你們說的,那麼大塊頭的,能跑哪兒去?總不會是被壓在床下或者落到哪個牆角的夾縫裡頭吧?該出來,總會出來的,只是遲早的問題。如果是這樣,不如我們就不要停下步伐,前進吧。」
「同意。」沒有猶豫,雷那傑士聳聳肩,不能附和克洛迪雅更多。連他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也不敢多說什麼,摸摸鼻子快些用完早點才是。

「欸,話說,洛伊的喜好是?」卡洛菈慵懶地撐著下巴望著雷諾,問道。
雷諾頓了頓,愣愣地望著卡洛菈,寶藍眸子在眼窩裡靈活地轉了轉,指了指快空的盤,說了聲「吃」後搖頭晃腦地用完早餐,那樣子倒挺滑稽的。
「所以,他會不會在廚房啊?」瑟蒂竟爆出如此少根筋的話。
「噗哈!要也是死到書房去了,怎麼會在廚房咧?」話聲才落,雷諾突地從自己的話中察覺端倪。「唔,他沒蠢到窩到別人家書房去忘了回來吧?」
「咦,書啊……」艾笛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哭腫的眼還未消去。
「就是說啊,希爾達,你確定洛伊沒跟你說他要去哪?」卡洛菈同瑟蒂,不停往好方面想,「穆卡特,這兒哪有藏書庫、法師協會駐點之類的,有無可能哪?」
被問的少女有些無奈地翻了翻白眼,越覺這些人怎麼可以這麼天真而毫無防備之心,這裡是如此危險的地方、是罪惡的深淵哪!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無奈自己怎得用這樣的話語形容自己成長的地方。
「沒那可能。」克洛迪雅搖頭。
「為什麼?難道非得當成發生什麼事情的樣子嗎?」瑟蒂柳眉微蹙,一付不想多惹麻煩的樣子。
「在這裡,寧可如此。我不是沒有警告過你們這裡的危險,我想,他再怎麼樣都會有一定的警戒心,不會那麼魯莽。」少女不經意別過頭,棕褐瞳仁中蒙上一層淡紗。
「為、為什麼,這是妳的家啊!」
「不為什麼,就因為是我的家,我才敢這樣肯定。難不成……那種經驗,還不能讓妳覺悟嗎?」她面無表情地瞟了艾笛與雷那傑士一眼,彷彿一切與之無關似的,卻令人格外心寒。
「唔!」瑟蒂語塞,想起慘死在雷那傑士與艾笛手下的兩人,不由得一陣反胃,險些就要把才下肚的食物一股腦兒地吐出來。
克洛迪雅揚起下顎,驕傲而不容許他人侵犯的深吸一口氣。她想,與其再多說,不如讓旅者用雙眼去驗證事情是否屬實。如果這樣還沒辦法讓人認同她的論點的話,似乎得很遺憾的告訴他們:那麼,就用身體去體驗吧——結果,絕對不會是好的。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
「天底下沒有人不欺瞞,雖說不該這樣想,但我們又豈知你我句句屬實?華麗外表之下,掩藏了多少虛偽,不靜下心、不睜大眼,是沒辦法發現的。」
初升的太陽忙與雲朵爭奪演出的機會,舞台的布景卻是暗沉的幕,大大削減陽光的氣勢;一陣輕風拂過,帶點令人窒息的詭譎氣味。究竟,狄諾伊裡,永恆不變的是漫著血腥味的街道,哪一天失去了陽光的曝曬,也不會有任何不協調吧。
這種感覺令雷那傑士不由得落入回憶,那記憶是如此清晰,影像卻是那樣模糊。寧靜夜色,該月第二次的圓月正為大地換上華麗的佈景,人們稱之為「藍月之夜」,據說誠心祈禱的話,必能夢想成真。然而對法師們來說,泛藍的光芒之下,潛藏著太多神祕以及無盡的力量。
風是詭譎的,氣是沉悶而凝滯的。少年看見年幼的自己倚在淡青色床幃旁,床上,少婦正虛弱地喘著氣,原本秀麗的容顏盡被蒼白取代。男孩執起少婦的手,不時撫摸她酒紅長髮,一雙烈燄紅色的眸子中投出的光芒格外平靜,翻動的唇瓣吟唱著常人不解的曲調。
近乎零的腳步疾奔而至,柔軟的幽黑髮絲在沉重的氛圍中,格外輕盈。些許驚惶緊張臉龐是白皙姣好的,此時此刻卻佈滿汗珠。他烏亮的眸子對上男孩沉著的烈紅,緩緩開口……

「我們到了。」
雷那傑士在克洛迪雅的話聲中驚醒,用力甩頭欲去除腦中雜思,卻意外地發現,自己想不起記憶中少年的長相;他皺皺眉頭,還沒跳脫思緒。
「史達羅德先生?」艾笛發覺異態,抬起頭來拉拉雷那傑士衣角。
「唔?沒事。」雷那傑士這才總算回神,拍拍艾笛的頭,淡淡笑了笑。
一如來到狄諾伊時的峭壁,牆上一輪魔法封印,克洛迪雅以鮮血獻祭,開啟蜿蜒黑暗的甬道,刺鼻的血腥味混雜著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宛如大蛇般張著血盆大口等待眾人。
「闇之極致……究竟會是什麼?這個挑戰,難道不會太大?」瑟蒂不自主卻步,那令人難耐的窒息感壓迫人心,就連斗篷下的金髮此時也顯得格外黯淡。
即便早已解釋過,關於闇之極致乃是「封印」而非「同化」,仍舊無法抗衡那些先入為主的想法。這時候雷那傑士與克洛迪雅也不想多說,微蹙眉,沉下情緒。比起其他人,他們倆恐怕更加知道:就算即將面對的是所謂的闇之極致,可是在那之前,勢必要掃除無數來自黑暗魔法界的阻撓。
「沒事的,我們是無敵的。」
卡洛菈與瑟蒂不約而同地望向語音起處,沒料到,竟是雷諾。
「月神會保佑我們的,」雷諾揚起笑,「管他什麼黑魔法、什麼墨菲爾邪神,堅持我們的步伐,朝著我們的目標前進,才是我們唯一的方向,不是嗎?」
大夥兒不自主屈服於雷諾肯定的語氣之下而沉默,或許是因為缺了一角,缺了那重要的一角支柱,沒有人知道這將會是短暫即逝或者長久延續,這一刻,他所樹立起的威嚴,令人們無不肅然起敬。
雷那傑士目光不尋常地一沉,緩聲道:「走吧。」

深入闇之極致,或者說敵人的大本營,六人不可免俗的很快遇到麻煩,在狹窄彎曲的穴道中,無論什麼武器都難以施展,體態嬌小而動作迅捷的魔獸令大夥兒陷入苦戰,一場戰鬥下來,多半掛了彩。
「真是太心機了,根本是算計好的!」瑟蒂忙著治癒,一方面則不停抱怨。
「別太耗精神力在治療上,待會兒還有得受呢!」雷那傑士瞇起漂亮的眸子,若有所思地望著將要走下去的路,莫名的無助感攫獲他的心。
或許,少了一個人就是不行,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便是猛地少了合適助力所造成的吧。雷那傑士不由得揚起一抹苦笑,承認於戰場上,亞希達的地位極其重要。
「史達羅德先生,你流血了。」
「嗯?沒事。」修長的指拂過俊逸容顏上細微的傷便使其癒合,但這傷卻已震撼他人的心。即使只是小小的粗心,然而強若雷那傑士,這隱約透露著那原無懈可擊的圓上頭已出現了小、卻可能致命的缺口。
這猶豫的當下,不尋常的波動襲來——巖牆向中心擠壓,淹沒少年男女彼此間的距離,接著腳下一空!好像聽見誰的尖叫,雷那傑士下意識伸長手去抓艾笛,卻無功而返,幽黑空間中只餘下幾聲顯得虛弱無用的施法聲。
「浮!」
「瞬!」
「移。」
雷那傑士在忙亂中循聲找尋使用空間定點移動法術「移」的人是誰,可是空間扭曲的強大吸力令他腦中空白一片,還沒分清是男是女,便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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