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09 血晶傳說
那曾經流傳的名字正悄悄甦醒，是寶藍大海中，久久無法散去的陰影。
〈一〉
那悠悠揚起的歌聲平緩了內心傷痛，人民斂起淚水，相互扶持，手牽著手、心連著心，將哀慟化成力量。
「月神祝福你。」他們這樣說，給彼此一個擁抱。
艾笛即使慘白了臉色，仍然耐下性子一一握著每個人的手，誠心地祝福他們。最後艾笛依舊不可自己地哭倒在亞希達懷裡，不過那是在四下無人的時候，他終究是完成了他身為一名祭司該有的任務。
「卡洛菈，還是得離開嗎？」大長老緊緊握著卡洛菈的手。
「嗯，我要變得更強更強。」卡洛菈蹙眉笑著，目光飄向旅行的夥伴們：「用不著擔心我，我有他們啊。倒是……族裡頭的事，要麻煩妳們了。我真的也想多留一陣子，可是如果不繼續前進的話，誰又會知道下一個受害的城鎮什麼時候會出現？」
她們沉默了好一陣子，透過掌心的交觸感受彼此的想法。
「萬事小心。」
大長老好想要給卡洛菈一個擁抱，卻害怕這一抱自己便不想放開。看著卡洛菈長大，又怎會不知道這女孩固執得就像她母親一樣？轉眼間長大成人，雖稱不上擁有一張絕美容顏，個性甚至像個男孩子、說話粗聲粗氣的，但她卻是大夥兒心中的寶，怎麼樣都難以放手啊。
「我會的。」卡洛菈笑了笑，或許明白長老心中的感覺，毅然決然地轉身，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珠。
身後，迎向她的不僅僅是結伴旅行的夥伴們，還有精靈德洛菲。而於德洛菲手上是把全新法杖，杖身金光閃爍，杖頭一彎寶月，或黃或紅兩色寶石如漫天星子般點綴其上，兩輪金環繞著月，簡單而大方的設計卻透露著它乃力量的支配者。
人們稱它為月之塵‧土之神器。
再度踏上旅途，氣氛卻顯得低迷。原本沉默的人變得更加沉默，平日吵鬧的人這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能提振士氣。
這天飄起了小雨，大夥兒找了個不算小的山洞歇息，靜默的空間中，各自有各自的思緒。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他們都試圖在腦海中釐清，然而事件卻一個又一個接踵而來，直到後來簡直亂成一片，僅能依靠直覺前進。
所有人之中只有艾笛睜著一雙水色藍眸，直直瞪著外頭。
「艾笛，怎麼啦？」亞希達拍拍艾笛的頭。
「雨啊，小時候只要下雨，艾笛就會和大家跑到外面，雖然每次都被父親大人責備，可是那種感覺……和大家一樣縱情在雨中的感覺，好棒啊！」艾笛一付隨時都有可能衝出去的模樣，說話時臉上嚮往回憶中景象的神情，為他稚氣的臉龐添增了幾分沉穩。
「那走吧。」亞希達牽起艾笛的手。
「咦？」還來不及反應，又或許是心中的嚮往太深，腳下不停，當艾笛回過神來時，已經和亞希達並肩站在雨中。
艾笛輕輕閉上眼，仰首感受雨水落在臉上的微妙觸感，綻開的笑容是如此天真自然。沁涼的感覺透入骨子裡頭，舒爽得讓人在這時間裡頭遺忘所有煩憂。
「我小時候好像也曾經做過這種事哪，後來生了一場重病，還被納西加禁足了一個禮拜不能出門，那可真悶啊！」想起那時候的自己，亞希達不由得笑了。
「哈哈哈，亞希達也有那樣的過去啊！」艾笛笑得像是覺得亞希達從小就是個乖寶寶，不曾違逆過大人的話似的。
「幹嘛這樣說，我小時候還會跟雷諾一起在泥坑裡打滾——真的是泥坑喔，弄得別人都認不出我們是誰，回家差點沒被趕出去！還不只一次，好像三四次以上耶，有次納西加真的忍不住，那時候的懲罰是什麼啊？我想想喔……啊啊應該是先挨了十大板，然後三天沒飯吃還得做苦勞。」
「咿——什麼，太誇張了吧？一次就算了，哪還有三四次以上的話啊？在泥巴裡打滾……有這麼好玩嗎？」
「唔，我也不知道耶，以前就……」
「欠打！」雷諾冷冷的聲音從後頭傳來，亞希達和艾笛都是一嚇。
雷諾踏入雨中，結實的身材隨著薄薄的上衣緩慢被淋濕而勾勒出來。他一手搭上亞希達的肩，另一手拍拍艾笛的頭，笑著看著前方茂密林木。
「奇怪耶，以前不知道是誰老愛拖著我去爬樹，弄得滿身是傷的，回家也免不了一陣罵。」亞希達咕噥道。
「是你太弱了，本大爺我可從來沒摔下來過哪！更何況，我怎麼記得當初有人也玩得不亦樂乎啊？」
「哈哈哈哈，沒想到亞希達和卡賽多先生有這樣的過去啊！」艾笛又笑。
「我記得以前亞希達每次被罵被罰，後來都會跑來我這裡跟我抱怨，說什麼『看不出來納西加大男人一個，罵起人來倒像左鄰右舍的婆婆媽媽，囉嗦得要命』這一類的話。」雷諾裝起亞希達的聲音。
「像左鄰右舍的婆婆媽媽？」艾笛發出疑惑的聲音，歪著頭的樣子令人不得不困惑他的童年究竟是在怎麼樣的環境下度過的。
「這個嘛，就像是……」
「喂，你們幾個，這種天氣淋雨不怕感冒啊！」瑟蒂兩手插著腰，股著腮幫子從山洞那頭大喊：「你們兩個自己淋雨就算了，還帶著希爾達，他的身體還沒好透呢！」
「對，就是這樣！」雷諾興奮地轉身抖著食指指向瑟蒂。
「噗哈！」亞希達不由得爆出笑聲。
緊接著是雷諾。然後艾笛愣了愣，看看身邊兩人，再看看瑟蒂，方才的對話很快從腦海中回顧一次，然後「噗哧」一聲，加入亞希達和雷諾的行列。
「喂，笑什麼啊！」瑟蒂被他們笑得滿臉通紅。
「啊，雨停了。」
這次，是瑟蒂被後頭突然出現的克洛迪雅嚇著，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雨已經停了。雲間透著日光，映得葉上的水珠閃閃發亮——就像那雨過天青的蒼穹，無形間，氣氛似乎沒有那麼凝重了。
「接下來的主人是穆卡特小姐耶！」山洞裡頭，艾笛興奮地又叫又跳，營火映得他滿臉通紅。
「咦？」
「狄諾伊是什麼樣的地方呢？」
「這……」面對艾笛的問題，克洛迪雅微微蹙起眉頭，望向遠方不知名處的標的物，緩而輕地吐出：「黑色。」
艾笛瞪著眼，不明白這樣的解說。
「所有人、所有東西的形象都是黑色，連建築物都是黑色的，是個容不下色彩的地方。就像是企圖把一切吞噬的黑洞，走得進去，卻出不來。」她瞇起眼，語帶兇狠與恐怖，「不過也因為這樣，狄諾伊至今保存著良好的魔法傳統。」
語畢，克洛迪雅轉身離開，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
「不過，穆卡特小姐好強哪，艾笛好羨慕！」
這話一說，不只克洛迪雅，連亞希達、雷諾等其他幾人也都看了過來。
「不是嗎，超厲害的耶！艾笛對打鬥一點轍也沒有，在薩爾斯多的時候用淨化之箭對迷惑之霧也完全起不了作用，可是穆卡特小姐卻輕輕鬆鬆地解決了呀！」
大夥兒愣愣地望著艾笛，好像覺得艾笛這個問題問得很無知似的。不過亞希達才要開口說話，卻發現卡洛菈的臉色又沉了下去，變得很難看，半晌，她才緩緩開口。
「是啊，該是時候解釋這一切了吧？在薩爾斯多的一切，為什麼母親大人的房中會有闇之氣？為什麼是由妳來發現爆炸的發生？為什麼先察覺迷霧的也是妳？又為什麼妳知道卻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還有，為什麼只有妳才能夠消滅黑霧？」她的眼中噴著火，當初的開心與信任業已蕩然無存。
克洛迪雅鎖起眉頭、垂下眼，再度沉默。
「妳說話啊妳！」卡洛菈一付要跳過營火揪住克洛迪雅的模樣。
克洛迪雅深呼吸，緩緩揚起目光，無懼地視入卡洛菈的眼，答道：「我想，現在無論我說什麼妳都聽不進去的，因為那確實是闇之力，我也確實知道而沒有制止。發現一切的都是我，解決問題的也是我，我就像是這一切的操控者。就算現在我告訴妳『不是我』，妳也不會信吧？所以我不想辯解，但這次我也不會離開。妳就抱著復仇的心，努力變強，然後有一天超越我、打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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