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折 | Chapt.05 風起雲湧(3)


〈三〉



「史達羅德?」亞希達的疑惑寫在臉上,不懂為何納西加找來雷那傑士,明明是告知他有話要對他和艾笛兩人單獨說的,連雷諾都不知道此事,怎麼現下又多了一人,還是最最無法讓人理解他的存在的一個人。
「巧合。我要走了。」看出亞希達的困惑,且由來者,雷那傑士大約可推知納西加找來兩人的目的,他提起步伐準備離去,嘴角略帶笑意。
這下子亞希達的臉部曲線由疑惑變為詫異,這可是他第一次看見雷那傑士臉上露出除了「嚴肅」以外的表情哪。而艾笛則半身縮在亞希達後頭,帶點羞赧的神色朝著雷那傑士揮揮手。
「等等!」納西加突然喚住雷那傑士,背對少年們的他,不知在想些什麼,交握的指頭按得發白,眉頭微蹙著,好似在長久的內心拉扯下,才決定這麼做。
「嗯?」雷那傑士側過臉,望向祭司的背影。
「你可以留下,你可以……」聲音微顫,話語斷在不該結束的位置。
「納西加?」亞希達不由得向前一步。
「根據制約內容,你是……」
「不了,」雷那傑士硬生生打斷納西加,別過頭望向窗外月盤,漂亮的燄色眸子難得地蒙上憂愁,他不自覺地抓皺了右腕衣袖,似有若無的笑容中隱隱帶著悽楚。「沒興趣……」
雷那傑士飛也似地離開,不再悠閒的步子快步踏在教堂空曠的偌大空間中,陣陣回音更加突顯他與平日的不同處。
「怎麼回事啊?」亞希達看著關起的木門發愣,是發現了包括納西加在內,以及雷那傑士的不尋常。他不解地望向此時單膝跪地向月神祈禱的納西加,眼底有些驚恐,不明所以地畏懼著那隱藏在兩人之間沒有訴說的祕密。
「洛先生?坎菲爾前輩?」

「哎呀呀,你們到啦!」
好像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情似的,納西加迎向兩人,忽視亞希達眼中的不解,帶著溫柔的笑容拍拍艾笛的頭,而男孩就這樣被笑容唬得一愣一愣的,登時把方才的事情給忘了。
「那,可愛的小祭司,聽說你離開葛蘭緹斯前,漂亮的精靈姊姊有把某個東西交給你?」
「啊啊,是、是的!精靈姊姊要艾笛來找坎菲爾先生還有洛先生,然後說把這個拿給您,您就會知道……嗯,我找找喔……」艾笛又是一陣翻找,最後起出那把漂亮的翠玉綠色的匕首。
納西加示意亞希達拿出他的。
「如你們所見,這兩把匕首是一起被製造出來的,用以作為制約的信物,制約者是我,還有艾笛的母親,葛萊蒂絲女王。」納西加接過兩人手上的匕首,走向祭壇。「面對即將來臨的浩劫,身為世界王者‧光之修斯提,以及世界的女王‧水之米迪亞,我們希望你倆能夠領導新一代的繼承者,重還瑞吉爾德界一片真正的祥和與繁榮。」
在糝落的銀色月光照射下,兩把匕首閃著燦亮金光,黃寶石與藍寶石相互輝映著。在古世界中,光代表革命與正義,而水代表溫柔與祝福,唯有由真正的王者與充滿柔情的女王領導,才有可能使世界歸於平靜。
「你們願意接下這個負擔,領導眾人嗎?」
亞希達的眼神沉下,內心燃起一股莫名怒火。
「怎麼現在又問,我們不是已經在做了嗎?當初執行亞里亞特的任務,開始被捲入莫名的事件裡。前往六個守護之地,挑戰離我們如此遙遠的力量,現下呢,我們完成了第一步,卻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月神選中?這樣賭上性命的旅程,我們真的可以這樣什麼都不知道的前進著嗎?這樣下去,走得到哪一步?倘若真像米蘭小姐說的,那並不是屬於她的力量,那麼,下一次是不是就不是什麼能力被激發可以解釋了,是生命哪!」
「但是,我有將選擇權留給你們,不是嗎?」納西加放下匕首,眼簾半垂,說是意外亞希達的反應,不如說那雙透淨的碧色眼眸中,染上淡淡的失望。「現在要回頭也是可以的,可是故事已經開始了,我沒有辦法保證,當你們的影像已經烙印在書頁上後,是不是可以完全抹銷。」
「說這什麼不負責任的話?打從一開始納西加你就什麼都知道吧?斯卡多隆的事情、亞里亞特的襲擊,是不是連敵人是誰,你都一清二楚?什麼『冥族』回來了?我們只是一群十多歲的人,甚至還未成年啊!我們……」
「夠了!你們可一點都不平凡……這你都知道的,不是嗎?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說呢?」納西加回過頭,滿滿的哀愁就要從眼中溢出,「我說過了,這一切絕不是巧合,就算我不製造機會,你們也會相遇,因為你們是擁有『名字』的人,你們命中注定要踏上旅程。不管你們願意與否,他們就是針對著你們而來的,只是看你們是要自己認命行事,還是要等到事情發生後,才認清事實。我想,前者或許會令人不滿,但後者是痛苦的!」
望著那些憂傷,亞希達忘記了言語,模糊的影像於腦海中浮現,他想起納西加那溫暖的雙手。當自己因繃帶下醜陋的印紋而遭同儕排擠時,只有那雙手緊緊地擁著自己,從不放開。他還記得,年幼的他總是看著匆忙來去的納西加消瘦、孤單的背影,自己卻什麼也無法為納西加分擔,於是暗暗下了一個決定,決心再不令納西加傷悲。
可是現下,回過神來,亞希達發覺自己做了最不可原諒的事情。注視著納西加臉上複雜的神情,突然覺得眼眶發熱,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強自忍住,然後輕輕嘆了一口氣,鬆下緊繃的神經。
「對不起。納西加,對不起。我只是有點……」亞希達說不出口,「害怕」這個詞哽在喉間說不出來。
突然之間,那熟悉的溫度襲來,他以為納西加要像年幼時,給予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心下莫名期待著,沒料到迎面而來的卻是一拳重重擊在頭上。
「啊啊啊,洛先生!」被方才沉重的對話壓得喘不過氣的艾笛,這時候感受到那股低氣壓已在無形中消失,拉著頻頻喊痛的亞希達的臂膀,愣愣地看著又回到祭壇前的大祭司的背影。
「痛耶。」亞希達咕噥,揉揉痛處,卻不自覺揚起笑容——這就是他師徒倆的相處之道。
這畫面看得艾笛一個頭兩個大,想了想,發覺結果似乎是好的,也就又蹦蹦跳跳地跟著亞希達到了納西加身邊。
「欸,所以,我們要幹嘛?」
「欸什麼欸,叫師父!」又是一拳。
「噢!所以,師父,我們要幹嘛?」
納西加沉默了一下,下意識握緊匕首。
  「訂定契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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