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仍在顫抖,即便掌握了風之神器‧風音之笛,風之守護者更宣示效忠地垂手隨侍在側,瑟蒂心中的不踏實感令她不住顫抖。她瑟縮在椅中,怯怯地望著芬琦斂起孤傲的背影,那挺立的身形卻無法掩飾她的嚴厲——瑟蒂想起兩人的對決,當時的衝勁現在蕩然無存,終究不敢接受自己已然通過考驗。
偌大的會議廳除了幾名青年男女外,還有風王索迪、大祭司納西加,以及王家法師與祭司的代表。在這裡,瑟蒂的身形顯得相當渺小。
「所以,你們要問什麼?」守護者的光芒威嚴得連索迪都難以逼視,只有納西加仍舊一派輕鬆,帶著淺淺笑容。
「妳知道的,不是嗎?」大祭司又笑,語中對守護者並無特別尊敬。
芬琦挑了挑眉,靛色目光隨後透過窗,望向蔚藍晴空。她讓大夥兒等得快不耐煩了,才交握雙手,星眸半掩,答道:「你也知道的,不是嗎,坎菲爾?『他們』回來了,『冥族』回來了,回來拯放他們的『墨菲爾』邪神。」
這句話,就像是某種咒語,聽者無不戰慄。王家法師投以不滿的眼神,怪罪芬琦何以直言邪神之名,同時竟不受控制地打著牙戰。
「哼,愚蠢之人。」對此,精靈嗤之以鼻。
王家法師還待發作,索迪揮手制止,然而眼中的恐懼未去,鎖緊眉頭注視著守護者,欲言又止的舉動,卻更引起芬琦的不屑。
「好了,妳還有更重要的任務,不是嗎?」納西加見狀,連忙打圓場。不過,說是勸誡,不如說語中帶有命令及威脅來得妥當些。
「哼,」芬琦冷冷地笑了,「她還沒有辦法操控如此強大的力量。」
「咦,什麼意思?瑟蒂她……不是通過考驗了嗎?」相較於索迪的訝異,納西加沉下視線,原在椅中顫抖著的少女,泛紅眼眶、望了過來。或者說,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起來。
「確實是通過試煉,然而她卻不擁有那種能力,那是不屬於她自身的力量。」芬琦望向瑟蒂。「妳自己最知道自己的實力在哪,不過不管是利用什麼方式,或許那是源自妳自身未覺醒之力,然而妳擊敗我是事實,我會用接下來的時間,考驗妳是否真的擁有那個資格,操控如此強大的力量。」
「芬琦,但妳知道的,他們是……」這一次,納西加直呼守護者的名字。
「坎菲爾,那你也一定知道,過於強大的力量一旦使用在弱小的人身上,會發生什麼事吧?如果說,她真的是命定之人,那我相信,她會做給我們看,是吧?倘若錯了,很遺憾,作為守護者,我必須剝奪她的能力。」
「怎、怎麼這樣!」發出抱怨聲的是法師卡洛菈。
「妳也是最不應該說出這話的人,妳難道不是見證著?」
「我會做……」瑟蒂強自忍住淚水,晶瑩光芒在眼眶裡打轉地大吼著,堅決中帶有憤怒,「我會做給妳看,讓妳認同我!」
「然後她說『我等妳』耶,真是酷斃了,哈哈哈哈!」雷諾激動地敲著桌。
幾人被留在有著長桌的小型宴會廳,各個或倚在窗邊、或倚在牆上,房間的中心是再度洩了氣的瑟蒂,與累得趴在桌上打盹的艾笛。雷諾這一拍桌,嚇醒才睡著不久的艾笛,驚得他從椅上跳起來,以為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沒事沒事,你先回房間休息吧。」亞希達拍拍艾笛的頭。
「可是……可是!」
「沒有關係的。」亞希達微笑的容顏,掩不住緊蹙的眉頭。
「不要,我要和大家在一起!」即便再沒精神,艾笛還是緊緊地抓著亞希達不放,這下子亞希達也奈何不了他。
「說起來,我們又在這裡幹嘛?又要軟禁我們嗎?」雷諾一反方才的興奮,現下一臉無趣地望著亞希達臉上莫名的憂鬱。「然後,你又在想什麼?」
「究竟,所謂擁有足夠力量,是什麼意思?明明就打贏了,又為什麼說那是不屬於米蘭 小姐的力量?還有,為什麼說米緹絲 小姐是見證者?是什麼的見證者?」亞希達一邊哄著艾笛入睡,一邊小聲地向雷諾提出他的困惑。
「這問當事者不就知道了嗎?」雷諾並不壓低聲音,反之,還特意望向倚在窗邊的卡洛菈與喪氣的瑟蒂。不友善的目光畢竟刺人,像他們這樣的習法之人沒有不察覺的道理。
「或許她說得沒有錯,那時候有股力量……我不知道是誰,不知道是不是發自我自己體內,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就要完蛋了!根本就沒有印象,我是怎麼打敗她的,醒過來的時候,連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啊。」瑟蒂稍微打起精神,望著雷諾,輕輕地搖搖頭。「眼下唯一能做的,真的只有做給她看了。」
「有這樣的想法就好了啊,妳一定可以的,我們大家也會陪著妳的。」亞希達溫和地笑笑。
「那再來就是……」雷諾的目光掃到卡洛菈時,她的身子明顯震了震。
「你想幹什麼?」
雷諾聳聳肩,「不想幹什麼,倒是妳在緊張什麼?我們也不過是想問問,守護者說妳見證著什麼,究竟是什麼意思?這難道令妳如此害怕訴說嗎?」
「那是……」鎖緊的眉頭,身子微微顫抖,她卻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是什麼?」
面對雷諾咄咄逼人的視線,卡洛菈似乎快哭出來了,這時若是艾笛的話,鐵定是會跳出來幫忙求情的,奈何累了一天,光是這樣對話的聲音,是不足以將他從睡夢中叫醒的。反倒是提出疑問的亞希達,這時有些於心不忍,但仍未出言喝止。
「無害,」少年的聲音如機械般平板無奇,言語好似在做彙報般沒有感情,「非大事,不急於一時,遲早會知道的。」
誰都不敢迎向擁有那雙烈燄雙瞳的主人,卻大多不滿有這樣一個傲慢的人加入他們的行列。沉默,以雷那傑士為中心,在廳堂裡延伸開來,除了難受外,還是只能用難受來形容。
「是『風之刃』……」劃破沉悶的是無意識下發出聲音的瑟蒂,她像是經過長久記憶的搜索才總結出這樣的答案,「失去意識之前,我使用了『風之刃』的咒語。可是,光是『風之刃』,怎麼可能擊敗守護者?」
習法的人都知道,「風之刃」乃最為低等的風魔法,充其量不過是將風集合起來、加壓,化作刀氣射出的魔法。如果以法師協會制定的標準來看,「風之刃」則是高階魔法師最低七等的法術,也是身為一個魔法師所學習到,第一個具有攻擊性的魔法,在那之前的低階一到六等魔法,都是屬於簡單的生活魔法。
「那倒不見得。」沒料到,毫不猶豫地接話的,是克洛迪雅。
「什麼意思?」
「零,」亞希達一付恍然大悟的樣子,「因為零,是空無一切,卻也是無限。我記得納西加曾經說過,與其將力量投注在摸索自己並不熟悉的強大咒語上,不如全神貫注於自己能輕易操況的力量上,大概就是這種意思,是吧,穆卡特 小姐?」
「混亂之初必有和平,強大的力量來自基礎,沒有退路的時候,就讓一切回歸初始,或許道路就將會為我們而開。」
那時候,他們注視著克洛迪雅略帶愁容的漂亮側臉,那雙棕眸深處不知藏著什麼過去。他們突然發覺,這名少女或許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難以親近。
夜晚來臨的時候,總算吹起微風,帶走原本凝重的氛圍,風音祭也隨著精靈的歌唱聲拉開序幕。納西加婉拒了索迪的邀請,並沒有在祭典上致詞,獨自踩著與人潮相反的步子來到教堂,卻沒料到有人搶在祭壇前,仰首而立,沐浴於透過彩繪玻璃散落的月光中。
「雷那傑士‧史達羅德?」
雷那傑士在許久之後才緩緩轉身,朝納西加點了點頭以示禮貌。
「不和大家去祭典嗎?」
「不了。有時間遊玩的話,還不如多想些東西。」
「沒有妥當的放鬆,腦袋可是會不靈光的喔!」與雷那傑士錯身而過的納西加笑了笑,背對少年的臉上卻帶有憂愁。
他是知道這孩子的,即使是侵城戰後,他也經常來回於光之凱吉拉克與火之奧爾納帝之間。說起來,過去夥伴之間,和納西加交流最為頻繁的就屬火國帝王‧奧斯頓,也就是雷那傑士的父親。
每每前去拜訪,多少有機會見到兩名皇子,但隨著時間更迭,大小事件層出不窮,他也發覺這過去活潑聰穎的孩子,漸漸變得沉穩而令人捉摸不透;雷那傑士胸中城府之深有時連他都不敢恭維。少年總是禮數不失,卻也不多透露半句,納西加不敢想像,若有一天,雷那傑士成為敵人,有沒有人抵擋得住?
「這您就不用擔心了,倒是您約的人似乎到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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