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折 | Chapt.01 初逢乍遇(5)

〈五〉



那是一頭深灰色的魔物,比起雷諾肩頭又寬上一些,站起來的高度恐怕超過一個人高,一張嘴大得可以直接吃進一個人頭。藍綠色的唾液發著惡臭,滴在雷諾臉上,倒令他瞬間清醒,奮力扭動身子試圖掙脫,卻無功而返。
這剎那,他竟又發現成群冥鳥像是受這龐然魔獸吸引般,全往這頭衝刺而來。
「雷諾!」亞希達驚叫一聲,很快調頭往這禮衝刺,然而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整群的魔物襲向夥伴。
突然,隨著清風微揚,悠悠旋律像是力量的觸手,捲向異變的冥鳥。
「米蘭?」這是亞希達下意識的反應。
也如同猜測,躲藏在一旁的瑟蒂不知何時掏出一把白色橫笛,就口吹鳴起來。由原本低而平緩的音律,在無形的觸手纏上冥鳥的瞬間,突然飆高一如尖叫,劃破原本平靜的天空,霎時雲彩彷彿帶起渦漩,冥鳥則是一陣暈頭轉向,一個個失了準頭,或摔向地面或飆向高空,一去不回。
灰色魔獸也為此愣了愣,爭取了一些時間,亞希達急急趕到,大刀一掄就先把魔獸狠狠甩開,接著他拉住衝勢,停在瑟蒂身邊。
「照顧這孩子!」
眼見身著祭司裝的人趴伏在馬上,已半昏迷。
亞希達隨即衝向才爬起的雷諾,少了異變的冥鳥,光是一隻巨型魔物這也讓他們頭痛得緊。
「光爪傷不了牠。」雷諾沉著一雙藍眸,雙臂仍疼得一顫一顫的,短時間內恐怕沒辦法再太出力。
「咦?」亞希達錯愕地望向雷諾,又隨後看往憤慨地瞪視著兩人的魔獸,無奈道:「那你這是要我怎麼辦?」
「能怎麼辦……打,不然就逃啊!」雷諾一臉無奈樣,其實現在要他奔跑,可以說是要了他的命。
這時候,魔獸大吼一聲,震耳欲聾,霎時間天地彷彿為之劇動,瑟蒂被迫停下笛音,面露痛苦地抱著頭,以為這樣就可以阻絕聲響,但結果顯而易見。
「啊——住手啊!住手!」
亞希達和雷諾微微震驚,沒想到這聲響對少女造成如此傷害,她與年輕祭司身下的馬匹更是不安地躁動著,祭司從半昏迷狀態驚醒,緊抓著馬韁差點就摔下馬,可看他的動作竟怎麼樣也不像會騎馬之人!
先動作的是雷諾。他一扯動身子,渾身上下便發出偌大的抗議聲,他還是賣命拖著疼痛的身體來到兩馬旁,及時拉住差點爆衝的馬匹。這一出力,手更是疼得讓他幾欲昏厥;他在手上凝聚柔和黃光,才總算讓馬兒靜下來。
幸好瑟蒂受刺激歸受刺激,還能自己處理馬匹的問題,否則少年可要頭痛了。
這當頭,魔獸卻衝向亞希達!
動作之迅和龐大的體積形成對比,亞希達閃身抽刀,左大腿還是被銳利的爪子劃開一道長長口子,嚴重影響他的行動。情勢似乎變得有些不妙,魔獸緩慢地繞著亞希達好似在觀察獵物,這讓亞希達一陣緊繃,刀尖凝起能量準備迎向下次衝擊。
又是一聲巨吼,魔獸撲向亞希達,這次亞希達卻不閃不躲,而是一聲喝下大刀劃出弧線展開護盾,硬生生擋下魔獸的衝勢——雷諾見狀鬆口氣似地短暫放開緊繃的神經,卻見亞希達滿是痛苦的神情。
「不是吧……」雷諾深吸一口氣,讓精神力在體內流走,只求最短的時間能恢復到一定水平的身子,這時一陣帶著清香的淡綠光芒還真讓他驚嚇,身體狀況卻令人喜悅地疾速飆升。
只見瑟蒂輕聲誦念著治癒咒語,在空中揮舞的白笛散出能量,輕輕覆蓋少年。
亞希達卻沒這麼好運。接觸的瞬間他暗叫糟,身子卻因必須全力維持護罩而絲毫無法動彈,眼見魔獸退開又衝擊,時間間隔短得讓他無法重新展開並加強防守,只能眼睜睜看著黃白護罩上無數裂縫不斷擴張,直至完全佈滿少年視線。
雷諾當然看得出來,捨下瑟蒂拖著尚未完全恢復的身體呼吼著就要上前,魔獸那恍如最後攻擊的怒吼卻帶來一陣波動,狠狠將他撞開。雖然輕易地翻過身,短暫的時間內魔獸尖爪也已觸到亞希達早已脆弱不堪的護罩。
短暫停留,一口鮮血硬是從亞希達喉間竄出,灑到瞬間衝到眼前的魔獸臉上,最後的時間裡他也只足夠避過要害,甚至無法再作其他防禦便被魔獸撲倒在地,強大的撞擊讓大刀飛出手,右臂被魔獸狠狠箝制住。這時候在魔獸面前的亞希達,確確實實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了。
亞希達臉上閃過一絲疼痛難耐的神色,卻很快堅毅起來,視入魔獸貪婪的紅眸中,竟是毫無畏懼。面對下一秒鐘魔獸的怒吼,他也是臉色不改地闔上眼,輕聲吟唱起攻擊咒語。
「畜牲,離開亞希達!」雷諾衝到,光爪直朝魔獸肩頭揮去。
魔獸只是又一聲怒吼,雷諾的攻擊竟是不痛不癢,乃至魔獸連轉移目光焦點道雷諾身上都沒有,只是張著一張大嘴,就要把眼前可口食物吞下肚。
「雷諾。」亞希達輕喚,雷諾卻清楚聽見。
只見亞希達再次睜開的眼對上魔獸血紅大嘴,碧綠的瞳仁中漫著金黃光芒。瞬間,雷諾想到什麼,沒有半點猶豫,他的身子已反射性出手,由下而上掠過亞希達頭頂掄向魔獸下顎;同時,亞希達周身散發出淡淡黃光。
那是在眨眼間,說實在的連亞希達都不確定這招行不行得通,可是危險在前他也只能平靜以對,耳際還聽見瑟蒂高亢尖銳的叫聲,讓他有些哭笑不得。光爪要是沒控制好,恐怕要把亞希達的鼻子狠狠削落,不過對亞希達來說,他絕對相信這自幼的夥伴實力不凡。他再次輕輕闔眼,不想去看下一秒鐘的畫面。
接觸到亞希達散發出的力量的光爪猛地激射出更為刺目的光芒,瞬間可感受到暴增的力量充斥在魔獸與少年短短的距離之間,接著一聲巨響,爆出一陣沙塵,少年猛地睜眼,感受到身上的壓迫已去。
魔獸被甩開,雷諾的臂膀也震得發疼,亞希達以他目前可以達到最俐落的身段一個翻滾,撐起身子,卻和雷諾臉上一般露出讓人絕望的神情。
雖然拉開與魔獸間的距離,剛才的攻擊還是沒在深灰堅硬的表皮上留下一點痕跡。就像少年們迅捷的身形,魔獸一落地也是一個翻滾又往兩人撲來,這時候已在半空中,不管是亞希達還是雷諾都來不及反應。
「光‧擊。」冷靜清幽的嗓音從一側樹林傳來,有點熟悉又有些沉靜的陌生。
突然一陣狂風四起,少年們只覺身際的光之力在瞬間被抽空,龐大的力量隨著男子的聲音落下,急往攻擊的軌跡上聚集而去,接著又是一聲巨響與沙塵飛揚。
「納西加……」亞希達囈語般的聲音洩出,安心的感覺瞬時攫獲他的感官,眼前猛然一黑,昏死過去。

當亞希達再睜開眼的時候已躺臥在陌生而溫暖的床上,傷口顯然經過治療並包紮妥當,聽得見房外嘈雜的聲響混雜著雷諾與瑟蒂的聲音,還有一個帶著稚氣的嗓音,推斷是為他們所救的祭司。
他緩緩起身,是間簡單得只有一張床的簡陋房間,牆上掛了兩把用途不同的弓弩,還有幾張經過處理的野獸毛皮。可能是獵者的家。
  他推開門,突然一陣安靜,驚嚇之餘對上納西加燦爛的笑容——當下亞希達只知道:納西加衝著自己這樣笑從來沒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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