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說:風,是思念;雲,是牽絆。
藉由風,可以傳遞訊息;透過雲,可以思憶歡樂。
而我知道風旋,可以引動葉;亦瞭解雲蔽,可以帶來雨。
但卻不懂為何風起雲湧之時,聽見的,溢著滿滿哀傷。
〈一〉
這是一個人的考驗。說實在的,當亞希達察覺這個事實的時候,故事似乎已經走到尾聲。黑暗中,眼的感知形同虛無,他只能透過冒汗的掌心,得知艾笛小小的手、小小的溫度仍在,四周靜得詭譎,喉間竟乾澀得吐不出隻字片語。
有些時間,艾笛的手緊縮,感覺得到艾笛靠自己更近一些,只是一如自己,男孩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這個空間像是被抽空了似的,除了相接觸的事物,什麼也傳遞不開。亞希達嘗試沿著地面放出精神力去探尋所有存在,卻失望地察覺這是個空盪、不著邊際的無限,他們彷彿身處於某個虛擬的空間。
亞希達不自覺地將男孩拉入懷中,可是驚恐地發現自己看不見對方的容顏,狂劇的不安感佔據他的思緒他的心,第一次感到這麼無力。
這時候,透心涼的氣息竟從艾笛頭倚靠在胸膛的位置擴展至全身。亞希達的詫異之後是微笑,是自己看不見,對方也看不見的微笑,然後不自覺伸手寵溺地摸摸艾笛的頭。有種溫暖,在那沁涼的清流之中;有種牽繫,在此時構築而成。
她曾經聽過這樣的傳說,說著其實每個守護者都是屬神的坐騎,只是那畢竟只是傳說,應該只在故事中存在的存在。
現下在瑟蒂眼前,散著強光的蝶蛹化去,綠色鱗片於強光的照映下耀著閃閃金光,刺眼得令少女睜不開眼。當瑟蒂終於可以瞇起眼窺視,她驚恐地發現,幼時的床邊故事,綠色麒麟帶點孤傲與優雅的姿態在風中踏步。
瑟蒂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抿緊唇線。
「準備好再接招了嗎?」芬琦的聲音透過靈之聲傳來,光是這樣,便可感受到那充斥著的強大力量。話聲才落下,也未等人回應,一聲怒吼,風壓從四面八發壓迫而來。
「啊!」一瞬間,瑟蒂被迫趴伏在地,好像重力暴增而難以站直身軀,更別說是拿起笛子再去對抗——很快地,已見不著衣裳原本的色彩,眼簾重得抬不起,意識漸漸地變得模糊而難以辨清週遭事物。
「哼,妳就只有這點能耐嗎?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對於守護者的挑釁,瑟蒂聽見了。想要去做些反駁,想要打起精神做些什麼,然而她發覺體內的魔力正如狂亂奔散,力不從心。眼前甚至開始出現幻覺,迷濛間瑟蒂發現近來萌生逃避現實的想法的時候,總是會有這樣的幻象:望見當年那個他背著圓月的銀光朝自己伸出手,似乎帶著微笑。
眼眶有些濕熱,鼻有點兒酸,突然好希望什麼人就在身邊,可以依偎著不再需要顧慮些什麼。她含糊不清地念著誰的名字,已經無法、也失去意識能夠自我決定該作何反應,淚水沿著姣好容顏滑落。
「就這樣,結束了嗎?」
——有股力量透過背心猛地竄向四肢,而後某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嗓音響起,還來不及辨識其主人,身體便自動做了回應。
「風、風之刃!」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荒謬地誦念出最最基礎的咒語,而下一刻鐘發生了什麼事,已然不知曉。
瑟蒂試圖睜開眼,輕輕挪動身子,渾身上下的骨頭便劈啪地提出抗議,她呻吟了聲,感覺到有人靠近,而後聽見卡洛菈的叫聲。
「她醒了!」
更多人湊近,七嘴八舌地問著話,意識尚未完全清醒的瑟蒂卻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只是覺得好吵、好吵……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遺忘,腦袋暈眩而感到脹痛,重得抬不起來。
「她臉色好差。」有雙柔軟的手抓起她的右手,掌心微沁著水珠,不輕不重的動作,透著些許溫暖,思路似乎因此變得較為清晰。
「透點空氣給她呼吸呼吸吧,你們靠得太近了。」這一次,瑟蒂已能夠辨認出這是亞希達的聲音。輕輕地回捏握住自己的手,軟軟的、暖暖的,指尖的感知也漸漸恢復正常。她想,那是艾笛的手。
胸間噁心的感覺漸漸消去,腦袋也不再脹痛,她撐開眼,望見艾笛單手置於心口上,喃喃為自己祈禱。
「嗯……」
「米蘭 小姐,妳可以嗎?不用急著起來啊,可以再躺一下。」艾笛鬆開抓著瑟蒂的手,換過來扶著她想要坐起的身子。
「到底……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模糊的雙眼用力地想要看清周圍,每個人緊張擔憂的眼神看得她心慌意亂,又看得她不由得脾氣暴躁起來,險些按耐不住,眉頭深鎖。
「妳什麼也不記得了嗎?」亞希達半混濁的碧眸帶著些許詫異,卻又好似想到什麼,雜著淡淡的驚恐,只是那時候沒人察覺這其中的異樣。
瑟蒂搖搖頭,否定。
「這……哎呀呀,總之,妳通過試煉了耶,真是厲害!」卡洛菈的遲疑沒有太久,豪爽地給了瑟蒂一個大大的擁抱,拍著她背的力道大得讓她有些暈眩。
「過了?」
「是啊,過了!」
「咦?」像是夢般,瑟蒂在腦海中搜尋失落的過程,卻只記得記憶中的那個背光的身影,以及……「是了,是那股力量,那時候有股力量……」話在這裡停住,她愣愣地望著眾人身後,風之守護者精靈‧芬琦。
「傻耶妳,只有妳啊!我們到的時候,只有妳呀!一定是妳潛在的力量爆發,一定是這樣的啦,哈哈哈哈!」
跟隨著卡洛菈豪邁笑聲到來的,並不是預期的輕鬆氛圍,定睛注視著瑟蒂的芬琦身上,散發著某種壓迫感,令大夥兒屏息著不敢言語,四周陷入一片沉默。精靈緩步移動,道路為她而開。時間好似凝滯著而前進緩慢,吞嚥口水的動作被劃分成多個畫格,慢速播映。
瑟蒂深吸一口氣,眼中明顯有著畏怯。
「風之命定者,」那雙靛色眼眸中有著嚴厲,突如其來單膝跪下的舉動令少女不自主向後瑟縮,「我,風之守護者‧芬琦,在此宣示……」冗長的宣誓詞,聽得人昏昏欲睡,她輕輕地在瑟蒂的左手背上印下效忠的吻,代表給予最接近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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