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陌生中卻帶著熟悉的感覺,亞希達流轉的思緒不停尋找問題的答案,然而這股強大的魔法波動並非來自亞希達所熟悉的雷諾,不是瑟蒂所擁有的溫和的風之力,亦不是艾笛冷冽中帶著溫暖的水之能量,更不是大地的女法師充滿侵略的力量。
「那麼,是誰呢?」亞希達在心中反覆問著,但直到那力量散去,行動力逐漸恢復,他終究找不到答案。
「呸!」
這一聲,喚回失神的亞希達。只見假扮成亞里亞特城主的人俐落地撞開屋後的門,一溜煙便逃了出去。
亞希達反射性探入懷裡,射出藍晶色光芒的匕首,「叮」的一聲恰擊中城主欲帶上房門阻擋的手腕,上頭一輪黑亮的腕輪硬生生斷裂!
「啊!」好像聽見假城主的驚叫,不過他沒因此回頭,而任由壞損的手環「匡啷」落地,人則逃到外頭,發出另一聲怒喝:「什麼人!」
亞希達順手將斷成兩截的腕輪及匕首收進懷裡,跟著到了外頭,便見以自己為一個端點,和假的城主卡羅特與一名披著深褐色斗篷、身材高挑的人於平面上形成三角。亞希達猜想:那第三人,應該就是方才施以封鎖咒的人。
為此,亞希達將目光放在第三人身上良久,那是名擁有烈燄般紅眸的男子,此時眸中透露出冷冽的光芒瞪視著假城主,幾絲同樣燄紅的頭髮落出兜帽外,除此之外,緊緊以斗篷包裹的身子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像是感受到亞希達的注視,男子皺著眉頭短暫轉過視線,這瞬間假冒城主的人轉身便逃,紅髮男子反應的速度卻好似早料到此舉般,立刻跟上假城主的腳步。
亞希達一聲驚呼,也旋即移動。
或許假城主並沒有發覺,但在追趕在後的亞希達眼中可是明明白白:假城主逃跑的路線,正因為紅髮的斗篷男子於外側壓迫,而由原本直進的路線漸漸彎曲、貼著屋牆前進,最後回到凌亂打鬥的屋前。
這時屋前的戰況跟方才離開時並沒相差太遠,商旅們依然緊貼屋牆,前面是少女瑟蒂與男孩艾笛,再隔一段距離才是雷諾與褐髮的大地女法師,他們面前自然是狂暴兇狠的魔獸。空中則仍有數隻異變的冥鳥盤旋。
「亞希達!」雷諾的身上又多了幾道傷,見又多了名陌生人而朝亞希達努努嘴表示疑惑。分神的當下卻挨了魔獸一爪,雖有女法師的協助,還是在左大腿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口子。
這下子雷諾可支持不住,跪倒在地,攻擊力大為減弱,只剩下大地的女法師獨自苦撐,艾笛胡亂發射的弓矢像是逃竄的鳥兒,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亞希達見情況不妙,甩開了要追擊假城主的念頭,才要趕上前,卻聽見假城主「喝」的一聲,瞬間發出帶有侵略感的魔法波動,魔獸與冥鳥隨即被這股力量吸引。那是一種陌生、亞希達所不熟悉的力量,幽暗、恐怖。
「攻擊他!」假城主肥短的手指顫顫地指向艾笛,神情之猙獰就像傳說故事中的邪魔,扭曲難看。
不過,事情的發展出乎他意料,除少數幾隻冥鳥衝向艾笛外,魔獸群反而衝向這時散發著能量的他自己。
「啊!」這時候假城主才突然意識到什麼地驚叫一聲,接著起出雙刀反持,身子幾個迴圈就如同他先前般,又輕鬆解決掉近身三隻魔獸。接著,他又喝了一聲,刀尖散發出濃烈的氣息,黑色的煙氣像是惡魔的觸手伸向魔獸,如同操縱傀儡般操控這些不該屬於此世界的生物。
一股寒氣卻於這時逼近,假城主轉過頭才發現一直追擊在後的紅髮男子已將劍刃送至眉心。為了閃躲他坐倒在地,又為了防範追擊,他讓兩隻魔獸撞向劍刃。
紅髮男子反應極快,抽回刀刃後又隨即出擊,泛著紅光的刀鋒與他烈紅的髮色相互呼應,沒有一點障礙便將魔獸一分為二,只是假城主也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這次,紅髮男子沒有馬上追擊,側著身半對城主,也關注場間的狀況。
瑟蒂在稍作休息後,再次吹頌樂曲,異變的冥鳥被引導開來,為戰況點明一線曙光,現下大夥兒需要面對的就是僅剩數隻的魔獸了。然而停下演奏的少女,卻再也支持不住,腳下一陣無力,癱軟在地。
「啊啊啊,米蘭小姐!米蘭小姐快起來啊、米蘭小姐!」艾笛一雙手慌張的在空中揮動,不敢扶持少女,又遺忘必須對抗敵人。
這時偽裝城主的人見機不可失,手中玄黑色絲線一激,射向瑟蒂、艾笛,與他們身後的商旅們,三、四隻魔獸帶著貪婪的吼聲便衝上前。
「死吧、死吧——」
「才不會如你所願!」亞希達一個箭步,刺目黃光包覆刀刃。他往地上一揮,劃出深深溝渠、激起大量土石猶如一面牆,減緩魔獸衝勢,人也抵達定位。
由於距離與數量問題,城主放開操控的黑線,成為旁觀者,但他沒忘記要注意離自己並不遠的紅髮斗篷男子,這時候卻意外地發現:男子斗篷下的眼底竟盈挑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光芒,饒富興趣地注視著場間,像是期待再下來會如何發展般。
這讓原本將他定位在與亞希達一行人同立場的城主不由得疑惑,不解這名就算渾身被掩蓋在斗篷之下,依舊擋不住肅穆、高貴氣息的男子是何方神聖。他想,平安離開後,有必要好好調查。
畫面再回到中央,雷諾半跪半坐地瞪視著眼前蠢蠢欲動的兩隻魔獸,與女法師決定以靜制動,但腳上的疼痛卻令他難以集中注意力,凝聚的魔法力散亂得無法成一氣,連基本的魔法都很難達成,更遑論發出強大攻擊。
而女法師一方面關注雷諾這方的狀況,另一方面還分神注意離兩人有段距離卻又不太遙遠的身後,亞希達等人面對的四隻魔獸讓她擔心,擔心幾人難以應付,也擔心魔獸猛然來個回馬槍,那可糟糕!但導致的結果就是,她也沒有料想到自己或許也無法面對突發的狀況。
「夠了、夠了,我受夠了!這群打不死的傢伙……」瑟蒂揮開緊張於身旁蹦跳定不下的艾笛,欲哭無淚、咕噥著抱怨。
「米蘭小姐,不可以這樣啊、不可以!我們要站起來,面對眼前的困難,勇敢去克服啊!站起來吧,米蘭小姐!這是月神給我們的考驗,我們應該要勇於接受,唯有如此才會進步……」也不知是少根筋還什麼樣,艾笛這時候竟說起教來,不過倒挺符合他一身祭司裝扮。
亞希達則一付「別鬧了」的神情,眉頭緊鎖,握著大刀的手因緊張、過度出力而微微發麻。敵不動,他不動,按耐著情緒定要想辦法搶到先機,只是要如何以一敵四,他實在沒個把握。
「唉……」好像聽見誰的嘆息,但沒有人有時間細想。
這卻彷彿是個暗號,接著是「唰」的一聲,魔獸盡數撲上前來,念咒的聲音此起彼落;亞希達迎上前,一刀先甩開首當其衝的魔獸,刀刃卻反受制於居後的魔獸的利牙,眼睜睜看著另兩隻魔獸掠過身旁,聽著商旅們的驚聲尖叫卻無能為力。一股悲傷自心底油然而生。
「唰唰!」搭配的是切割物品的聲響。
「哇哇哇,好厲害喔!」
「咦?」瞬間,亞希達只覺得身後發生了什麼事,而艾笛驚喜的歡呼聲正驗證他的想法。
亞希達目光一沉,迅速在刀上聚集能量,低喝一聲,用力踩在魔獸醜陋臉上。魔獸吃痛,微微放開緊咬的齒,亞希達便趁勢抽回大刀再狠狠揮落,雖沒一舉要了魔物的命,但也讓牠一時無法反抗。
短暫,亞希達用眼角餘光掃過身後一景,訝異地發現原本離大夥兒有段距離的紅髮斗篷男子這時就站在自己左後方不遠處,兩隻超越自己的魔獸已經一分為二,藍綠色血液自切口處汩汩冒出,屍首還在不停顫動,彷彿不承認自己的死亡。
「光之瀑!」亞希達又瞬手放了道光魔法,四下搜尋殘餘的敵人,卻見連帶雷諾身前的兩隻在內,剩下的魔獸緩慢撤退。
然後亞希達就像是驚覺什麼似的,瞪大眼、嘴微微張,四下搜尋著最後在離眾人有段距離的屋旁找到他所想的人——偽裝為城主的敵人。兩人四目相交,城主露出成功的笑容,向地面砸了顆煙霧彈,霧氣消去後人自然已不在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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